第一卷 倾天 第十六章 清风-《逍遥凌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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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柳清禾的存在,像一缕温和的风,悄然拂过他紧绷的心弦。最初几日,他对柳清禾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离的观察。他沉默地听着柳清禾与徐凌宇的对话,咀嚼着那些文绉绉的道理,试图从中分辨出任何一丝可能隐藏的意图或危险。但柳清禾的言行,始终如一泓清泉,清澈见底。他待人接物温润有礼,不卑不亢;论道讲理深入浅出,毫无卖弄;对路途的安排也总是商量着来,充分尊重龙辉的经验和徐凌宇的体力。甚至当徐凌宇兴奋过头,试图策马去追一只野兔而差点摔下马时,也是柳清禾眼疾手快,一道无形的柔劲托了徐凌宇一把,化解了危机。那一刻,龙辉在柳清禾眼中看到的只有纯粹的关切,别无他物。
渐渐地,龙辉紧绷的肩头放松了些许。在柳清禾晨读、徐凌宇似懂非懂地“陪读”时,龙辉不再只是警惕地环视四周,也会在不远处盘膝坐下,默默调息。他的目光偶尔掠过那专注读书的两人,看着师弟认真的侧脸,看着柳清禾月白儒衫在晨风中轻扬,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疑虑,如同被清风拂过的尘埃,虽未完全消散,却也淡薄了许多。他开始觉得,有这样一位学问通达、性情温和的同行者,对凌宇而言,未必是坏事。
一次傍晚,三人围坐在篝火旁。徐凌宇啃着干粮,好奇地问柳清禾:“柳大哥,你读那么多书,是为了什么呢?为了当大官吗?还是为了变得很厉害?”
柳清禾闻言,放下手中的水囊,望着跳跃的火焰,沉默了片刻。清风拂过火堆,带起几点火星,旋又熄灭。他缓缓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旷野中显得格外清晰:“读书明理,是为了……认得清自己,也看得懂这世间。至于当不当官,厉不厉害……”他轻轻摇头,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“并非所求。或者说,非我本心所求。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没有说下去,转而看向徐凌宇,“就像凌宇你读《清心诀》,是为了开天辟地吗?还是为了能像你师父那样厉害?”
徐凌宇被问住了,挠挠头,想了想:“我……我就是想弄懂师父教的东西。弄懂了,可能……就能离师父近一点?也能……像师兄那样保护想保护的人?”他看向龙辉。
龙辉正往火堆里添柴的手微微一顿。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,也映亮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动容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将一块更粗的柴枝稳稳地架在火堆上,火焰噼啪一声,燃得更旺了些。柳清禾看着这对师兄弟,温和地笑了:“这就是了。明理,守心,然后……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。这便是大道所在了。”他的话,像一阵清风,吹散了徐凌宇的困惑,也悄然拂过了龙辉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。
柳清禾则是那个在清风中,安静观察与感受的人。他像一缕游离于自身之外的风,带着温和的好奇心,感知着这对奇特的师兄弟,也感知着自己被“卷入”的这场意外旅程。
徐凌宇的赤诚与悟性让他惊讶且欣喜。少年眼中那种对世界重新燃起的好奇,对道理近乎本能的渴求,以及在劳作、行路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、对《清心诀》真意的懵懂触碰,都让柳清禾感到一种纯粹的力量。仿佛看着一颗被厚厚尘土覆盖的明珠,在清风的吹拂下,正一点点显露它温润的光泽。他乐于做那缕拂去尘埃的风,给予适时的点拨和引导。看着徐凌宇因为一点小小的领悟而雀跃的样子,柳清禾心中那份因家族责任而生的沉重感,也会被暂时冲淡,感到一丝难得的轻松愉悦。
而龙辉,则让柳清禾感到一种沉甸甸的敬意和一丝微妙的共鸣。这位沉默寡言的师兄,像一座沉默的山,背负着远超他年龄的责任和对师弟深沉如海的守护。他的警惕、他的担当、他偶尔流露出的对师弟笨拙的关怀,都让柳清禾看到了另一种“道”的践行——不在书中,而在脚下,在每一次拔刀守护的决心里。柳清禾敏锐地察觉到了龙辉对自己的戒备,但他理解,甚至欣赏这份源于守护的谨慎。他用自己的言行,如同润物无声的清风,一点点化解着这份戒备。当他看到龙辉紧绷的眉头在某个瞬间微微舒展,或是听到他对自己关于路途的建议表示赞同时,柳清禾心中便会升起一种淡淡的成就感。他能感觉到,这座沉默的山峦,正对他敞开一丝缝隙,接纳他这缕外来的清风。
旅途是枯燥的,也是生动的。清风相伴,马蹄踏碎晨露,夕阳拉长影子。他们一起在突如其来的细雨中策马疾驰,躲进废弃的凉亭,看着雨帘如幕;一起分享最后一点干粮和水,互相推让着;一起在繁星满天的夜晚,听着虫鸣和远处野兽的嚎叫,轮流守夜,篝火映照着彼此年轻而各怀心事的脸庞。
又是一个黄昏。官道延伸向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。夕阳的余晖将河面染成熔金,对岸的山峦披上了紫色的霞衣。风从宽阔的河面上吹来,带着充沛的水汽和凉意,比往日更加清新湿润,吹散了白日跋涉的燥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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